一想起37年前我從母親手里接過五塊錢生活費的情景，我依然心懷愧疚。

       二十世紀(jì)八十年代中后期的高中生活緊張而忙碌,。那是二月初的一天下午,，我趁第四節(jié)室外活動課，回家?guī)c兒吃的,。一踏進門，就看見案板上擺放著一塊塊整齊的烙饃，煤火上坐著熱氣騰騰的一鍋水,。不用說，這是母親特意為我準(zhǔn)備的,。放下干糧布兜,，母親一邊招呼我洗頭、換衣服,，一邊往爐子里添柴火,。

       半個鐘頭后，我背著滿滿的一兜干糧出門了,。母親緊隨身后,，把我送到房后的麥地頭。就要上公路時,，母親似乎想到了什么,，忽然叫住我：“等一會兒，我馬上就來,?！辈灰粫海赣H回來了,。她氣喘吁吁地埋怨著：“你這娃,，每次回來，只要大人不說給你錢,，你從不張口要,。要不是我想起來，看你到學(xué)校餓著還怎么上課呀?”母親邊說邊把攥在手心里的一張嶄新的五塊錢塞到我手里,。

       我一低頭,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額頭上飄著一綹綹銀發(fā)，曾經(jīng)光滑的前額上刻滿了水波般的皺紋,，眼角的魚尾紋也清晰可見,，彎曲得變了形的手指和布滿了一道道裂縫的手背……這些都在刺痛著我的心。我心里一陣酸楚。母親叮囑我：“你一到學(xué)校,，就去伙上把錢換成飯票,，夠吃幾天了。沒錢了,，記得隨時回來要!”我接過錢,，塞進套在棉襖里邊的貼身上衣口袋里，又捏了捏,，依稀聽到新紙幣發(fā)出的聲響,。母親放心地點了點頭。我勸母親回去,，不要再送了,。

       天漸漸暗下來。我走到公路拐角處,，回頭一看,，母親還在原地站著，目送我,。起風(fēng)了,，瑟瑟作響，二月的風(fēng),，吹在臉上,，刀割一樣疼。母親頭上裹著的方巾在風(fēng)中飄著,，她那瘦小而微駝的身體和單薄的衣服在風(fēng)里搖曳著,。遠遠望著母親的身影，我的眼睛濕潤了,。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,，一轉(zhuǎn)身，往學(xué)校走去,。

       十幾年后,，在跟母親的一次閑談中得知，當(dāng)年那五塊錢是母親攢了一星期的雞蛋換來的,，她原本打算買鹽買油用,。我把錢拿走以后，她和父親整整吃了半個月的白飯(我們農(nóng)村把既沒油水又不放鹽的飯稱為白飯),。

       娘,，清明節(jié)快到了，兒子想您和父親了……（呂東杰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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